冯栀没理她,买了只甜豆沙馅的,因为辰时和姆妈吵闹一场,早饭也没吃,她咬了口,没看着好吃,偏甜,再望向白萝卜丝肉馅的油墩子,有些后悔,或许那种会更好吃。
月梅忽然道:“你少吃点,快晌午了,我请你吃饭。”
冯栀摇了摇头:“不麻烦你,我约了学友童茵去大昌洋行见一位经理,有个记录员的差事要招人。”
月梅默少顷说:“我送你去罢!见完再一起吃个饭。”
冯栀笑着拒绝:“见完怕已至下午。那洋行在四川路,挺远的,我到前面乘电车一部头就到,你一夜未睡,眼里皆是血丝,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罢!”顿了顿有些疑惑:“你怎麽了?好像有心事。”
“哪里有心事!”月梅不自然地抬手抚抚鬓发:“我就今朝得闲,明后要去苏州待一阵,没法子替你过生日,要麽你随我回去,把礼物拿了,再去洋行面试也不迟!”
冯栀望向外滩的钟楼,算算时间尚还充裕,笑着答应了。
汽车很快驶到公馆,看门的过来打开栅栏门,月梅盯着他问:“黄凤鸣在房里麽?”
“原是在的,来了一通电话又出去了。”看门的道:“不过黄先生特意交待,让小姐勿要动怒,他一定快去快回。”
月梅冷笑不语,直朝门里走,房廊下摆的桌椅已不见踪影,空荡荡残留些剩余的痕迹,冯栀朝四周打量一圈:“那姆妈呢?”
月梅语气很淡:“黄凤鸣嫌撇(嫌弃)伊,我索性把桌椅挪至后园子,姆妈在那也能晒日阳儿。”
说着话走进厅内,坐到沙发上脱了鞋子,直揉脚踝,一面抱怨道:“上趟崴过就一直没好透,高跟鞋穿久些就作痛。”
冯栀问她怎麽崴的,她又不肯说了,朝斟茶水的陈妈讨辣椒膏,陈妈蹬蹬蹬跑上楼,蹬蹬蹬跑下来,月梅接过辣椒膏,又道肚饿,吩咐她去街对面的馆子买扬州炒饭和大煮干丝,陈妈答应着解下围裙正要走,再被她叫住:“你先去我房里、把给阿栀的礼物拿得来。”
冯栀见她被月梅使唤地团团转,笑着站起道:“我去拿罢!你搁在哪里了?”
月梅挤出辣椒膏抹在踝处,先还是冰凉的感觉,却不经揉搓,瞬间火辣辣的发烧,她吸着气道:“我有点记不得,你先去床边的矮柜翻找,若没有就肯定在衣橱里。”
冯栀颌首,搭着卷云状收头的木扶手上楼,月梅的房间她来过,门虚掩着,一推就开,她走进里内,厚重的落地窗帘密密阖紧,光线黯淡的四周朦胧,摸索着捻亮了灯,昏昏黄黄的,收拾的很是干净,粉红帷帐分成人字型左右勾住鎏金铜钩,床铺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胭脂水粉搁在妆镜前,都很安静且惶恐地注视着她。
冯栀的心莫名跳得很快,直往嗓子眼蹿,或许因为此卧房不止住着月梅,还有黄凤鸣的缘故,更觉这里她不易多待,匆匆走近矮柜,拉开抽屉,皆是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她站起身绕过床榻至衣橱前,拉开橱门,吱扭一响,像有只老鼠被钳夹住般凄绝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里厢挂了好些件五颜六色的旗袍,表面看并没有装礼物的盒子,伸手去拨开旗袍时,忽然听见轻轻低低地嘎吱一声,像有人绵长低沉地叹了口气。
“是谁?”探头往声响传来的方向看,并无人的影迹.....她发现房门不知何时阖紧了。
冯栀记得很清楚,自己走进来时,特意把房门大敞着,方便出去,也为自证清白。
她把衣橱迅速关上,礼物其实并没那麽重要。
她奔到房门前,去拧古铜雕花的把手,一下、两下,却拧不到底。
她使出浑身气力,却依旧无济于事。
门从外面锁住了。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