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宁凡佩戴上这个面具时,却感到了一种不契合、不完美。这是普通蛮修使用面具,被石鬼真人大费周章搞来,但这面具,却非真正属于蛮神,仅仅是叫了一个蛮神面具的名称。
名不副实!
于是宁凡放下了这个蛮修面具,转而召出了自己的鬼面,黑发一瞬间化作杀气逼人的银发!
他是蛮神,他所佩戴的面具,才是真正的蛮神面具,远胜世间任何仿制之物!
至于石鬼真人搜罗来的蛮修古盾,宁凡同样不打算使用。
那同样不是真正的蛮神大盾。
能被宁凡认可的蛮神大盾,从来只有一个,而那个盾的某一碎片,已融入了他的存在之中,并守护着他的存在。
曾经,他不懂得灭神盾为何要融入他的存在,如今,他渐渐懂得了一些。
当修士的修为高到一定程度,肉身、元神乃至魂魄,都可能有死而复生的机会,却唯有存在本身,最是重要,最为脆弱,最经不得算计与伤害
“灭神盾,至今仍然守护着我,在一个我尚无法完全理解的高度和维度,默默守护着...”
宁凡一念动,灭神盾的盾影随他心念幻化而出。
其周身衣着更是随心念而变化,不再是一贯的打扮,而是只着凶兽皮裙裹在腰间,赤着胸膛,赤着双脚,踏火跳起了古老的祭舞。
这一刻,山在回应,海在呼唤!
宁凡能听到山与海之间,无数古老声音在随着他的祭舞而高歌,但那些声音,其实也不是山与海所发出,而是死去的蛮人遗留于山海中的残影,回应着宁凡的神召!
无尽山海气息汇聚在宁凡身上,时清时浊,仿若混沌遮体!
那些山海气息清澈时,似能荡涤世间一切不祥与污秽;污浊时,又似能污染世间一切,诅咒世间一切,
这二者同时存在,彼此对立,却又环环相扣,完美共生,像极了大道本身的模样。
若单独拿蛮神祝福害人、诅咒人、夺舍人,此术只能在圣人之下强势,并不足以对真正的圣人产生威胁。
但若此术福祸相依、阴阳相辅,则此术便是拿来攻击圣人,都可生效!
“好危险的气息!普通蛮修施展此术,绝不可能有如此威力!”蚁主从宁凡的神通气息之中,察觉到了空前的危险。
她寄生在宁凡识海之中,形同污秽。
普通手段没办法将她灭掉,只因她早已和宁凡的生死绑定;然而宁凡此刻用出的蛮神祝福,却给蚁主十足的危机感。
此事足以说明,此术一旦展开,是有不小的可能破掉她的完美共生的。
心道这小子该不会学成此术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当成灾殃祓除了吧?
空前的没有安全感怎么办!
“他是真正的蛮神,且还持有开天级别的蛮族法器!便是北蛮国的蛮神来施展此术,也不会有此等威力,只因寻常蛮神,不配持有此等法器!”多闻分析道,神色震惊且担忧。
总感觉宁凡又想干点什么逆天之举了,莫名有些担心怎么破?
这小子才刚刚因为捕捉圣人的行为,差点毁掉圣子试炼;如今又为了驱散人骨棋的不祥气息,搞出了蛮神持灭神盾起舞的蛮神祭礼
哎,但愿此事不要超出试炼世界的运算法则,否则
“胡闹!此子简直胡闹!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风雪深处,群山之巅,某个炒栗老头感应到宁凡要做的事情,面色陡然一变。
显然,宁凡此刻的行为,又一次超出了运算法则。
若不加以阻止,等会儿圣子试炼铁定还要再崩溃一次!
真是麻烦的小子!
就不能和别人一样按部就班做任务吗!非要成天搞事!这样的行事作风,究竟哪一点像紫斗!
“那么,如何解决即将到来的二次崩溃呢...”炒栗老者危险地眯起了双眼。
他是紫薇,却也不是紫薇,当问题出现时,他的做法和紫薇不同。
紫薇习惯在问题出现以前,趋吉避凶,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他则习惯在问题出现以后,直接干掉引发问题之人,而不是总为如何解决问题而发愁!
但,这一次他不能这么做。
他可以杀尽天下人,却唯独,不能杀任何一个紫斗后裔的小辈!
“紫斗可以放下仇恨,给紫薇后裔一个栖身之地,我若对紫斗后人出手,便是自认器量不如他,便是认输!便是低人一等!”
“那小小的界河之中,封的也不是紫薇后人,而是...紫斗跨越时空长河,对我立下的挑战书!”
“生死何其轻,胜负何其重!我之一生,绝不向任何人认输!便是紫斗,也不行!”
念及于此,炒栗老者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屈指打出无数道紫中透红的星光,直接引动天道运转,并继而更改起天道的内容...算是提前更新一波圣子试炼的运算法则。
我解决不了引起问题的人,那我提前打个更新补丁总行了吧,但还是很气啊,又气又羡慕。
紫斗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个会搞事、能搞事的弟子
我怎的就找不到!
同一时间,北极山,道果大会的内场。
北蛮神一袭红衣,面遮红纱,伫立在风雪中。她整个人罩在红色斗篷里,似不想让任何一片风雪落在肌肤上。
北蛮国是雪国,而她,是这方雪国的雪神。
然而可笑的是,她并不喜欢雪,但也说不上讨厌,只是对雪,不曾期待。
比起雪,她似乎更期待其他的东西,可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已经忘了。
她似乎曾等待过什么,可她早已遗忘自己要等的东西,因这一世,已是她斩出的第四十二世轮回。
每自斩一世,她都会失去些什么,可能是记忆,可能是情感,可能是道法,也可能是其他
她失去了很多,却不记得自己究竟失去过什么。
这是莫大的悲哀,可她的心,感觉不到悲哀是何物。
因她的胸膛之内,只有一片空洞,她根本没有心呵,大概早在某一世自斩之时失去了吧。
身后,几名北蛮神将跪在雪地之中,将近些日子北蛮国值得注意的事情一一奏报给北蛮神。
“蓝圣大人还是联络不上,大概是被什么要事耽搁了...”玄击神将跪在诸神将前方,目光火热而谦卑,仰望着北蛮神的背影。
那背影,是他毕生的信仰!他愿舍弃一切,只求换北蛮神对他展颜一笑。
可他也知道,此事只是他心中奢望,莫说北蛮神根本不屑垂怜、多看他一眼;便是肯多看他几眼,也断然不可能对他笑的。
他从没见过北蛮神露出笑容。
即便是北蛮神下她最爱的棋时,也不曾见过。
这让他十分怀疑,这世间,是否有人能让心冷如石的北蛮神为他一笑。
“收起你的妄念,本座可以当此事没发生过,否则,你也可以选择,化作北蛮国上空,永恒不灭的一片雪。”却在此时,北蛮神冰冷的言语传来,瞬间击碎了玄击神将所有的妄念,转而在大雪的天气里,冷汗浸湿了全身。
“属下万死!请尊上饶恕!”
“下不为例。”得到的,仍是北蛮神冰冷的回答。
这并非是宽恕,而是...不在乎。
她其实并不在乎旁人对她生出妄念,可她又不喜欢别人对她动歪念头。
这很矛盾。
我明明没有不喜欢,却还是...不喜欢么。
究竟为什么会如此呢
北蛮神抬起玉颈,美目望向天空中的无尽飘雪。
以她的算力,可以在一瞬间算出此刻天空的雪花数目,甚至可以预测未来百年的落雪总数。
但却还是有她算不出、弄不懂的事情啊。
人事真是复杂,人心更是复杂。
倘若世间之事,都是棋盘上的注定,或许就不会有这些纷扰了吧
“要不要属下再派人去寻找蓝圣?”玄击神将小心翼翼问道。
“不必。蓝圣不至,并非是被要事所误,而是其他原因。具体原因我算不出,但算不出本身,就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大概是有逆圣出手了吧...”北蛮神神情淡漠道。
“什么!又有逆圣介入咱们北蛮的劫数了吗!这些逆圣,真是该...”玄击神将恨声道。
他想骂一句逆圣该死,但却无法宣之于口,在这不可言的世界,他并无法随心所欲。
“慎言。你近日妄念频生,乃是应劫之相,怕是有人暗中动了惑心手段,想要引你入劫。无量劫前,圣人之下,入之则死;便是圣人,亦不敢在此时公然露面,以免徒增磨损。”
“多谢尊上提醒,属下定会加倍小心!”玄击神将感激道。
“如此便好,还有何事要奏?”北蛮神。
“其他事务并非紧要,故而属下等人都写在奏章之中。”众神将恭敬答道。
“既然无事,那便...对了。”北蛮神本打算遣退诸将,忽而想起了什么,于是话锋一转。
“前几日晴雪日提前出现,原因查清了么?”北蛮神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在意区区晴雪日提前的小事。
她明明算过此事吉凶,分明无凶无吉,无关北蛮国运。
但不知为何,她还是有些在意此事,就好似心之空洞的深处,有莫名情绪在期待着什么一般。
“尊上恕罪!”众神将纷纷谢罪,显然是查不出什么东西。
也并不认为偶然一次的天气变化,有什么深刻涵义。
“没有原因是么...”北蛮神幽幽一叹,转而一怔,不明白自己为何作此叹息。
她究竟在期待什么。
明明她的过去与未来,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曾出现过啊。
她终于还是遣退了众神将,在风雪中孤独伫立,好似与孤寂的风雪彻底融为一体,渐渐就无法看清了。
却在此时,北蛮神的目光忽然有了变化。
她似感应到了什么无法理解之事。
“有另一个蛮神,出现在了雪神殿。我应该没见过此人才对,可为何,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
“玄击何在!”
“末将玄击,愿为尊上赴汤蹈火!”
“不必你赴汤蹈火,只需你去雪神殿请一个客人过来。他或许是叫张道...”或许不是张道,可其中真相,北蛮神算不清。
只在推衍出的一幅幅破碎画面中,看到了...一只扑向烈火的蝴蝶,不顾一切,不惜一切,却还是一点点化作灰烬。
而她也是头一次因为算不清某事,感到了一丝烦躁,一丝恐惧。
就仿佛那烈火烧的并不是区区蝴蝶,而是烧着她空洞的心!
这幅画面,意义不明!
但...若她的未来,真遇到烈火焚蝶的一幕,她一定要把那只蝴蝶救出!
“张道?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莫非是他?不,肯定只是同名者。”
玄击神将闻言一怔,却是瞬间想起昔日前往南梁棋院访友的往事。
在那里,他也曾遇到过一个天才棋士张道...但,应该不是同一人才对。
再天才,也只是一只蝼蚁,一粒尘埃,根本不配让蛮神大人邀请!
“遵命!末将这便将此人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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