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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梁鹤乘没料到他如此这般坦诚,可无论假设的情况如何,帮了就是帮了。“我说的缘分不单是你帮我。”梁鹤乘问,“你上次说钱是做青瓷瓶换的,对不对?”

不提还好,纪慎语面露苦色,将青瓷瓶辗转又买回的荒唐事儿倾诉出来,说完愁眉不展,却把老头逗笑了。

梁鹤乘说:“你送佛送到西,把我送回家怎么样?”

左右闲着,纪慎语送对方回家,淼安巷子25号,对方让他在门口等一等。他坐在门口的破三轮上,十分钟后梁鹤乘抱出来一件纸箱,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这东西送你,算是我的回礼。”

纪慎语摆手:“好端端的我干吗要你的东西,我不要。”

梁鹤乘强塞给他:“你帮了我,我也帮你,有来有往,缘分才能延续。”不待纪慎语反应,老头躲进大门里,作势关门,“你留着也好,脱手或送人也无所谓,万事有定数,就看缘分了。”

门吱呀关上,纪慎语抱着纸箱发愣,走出巷口一吹风,脑中的浆糊愈发粘稠。回家后做贼一般,溜进小院钻进房间,关窗锁门,开箱验货。

箱子里塞着破布和泡沫板,层层旧报纸裹着那件东西,三十多厘米高,应该是个花瓶。纪慎语变成了头婚新郎,洞房花烛夜剥新娘衣服,小心翼翼,不敢扯,又急着看,几层报纸弄得他满头大汗。

等东西彻底露出来,他咣当坐在了椅子上。

和青瓷瓶同色的豆青釉,触手温润细腻,上面的百寿纹字体各异,再看落款——蜗寄居士摹古。纪慎语胡乱擦掉汗水,他没信心鉴定出真假,想起丁汉白,可是丁汉白已经花三万买了赝品,也信不过。

就这么囚在房间心焦数个钟头,纪慎语想起梁鹤乘说的,你帮了我,我帮了你。

他那两万三帮了梁鹤乘,那这个东西应该也值那么多钱。

可如果梁鹤乘有值钱的宝贝,为什么不卖掉给自己看病?

一事不清又来一事,纪慎语头脑风暴,这时外面的脚步声令他回神。出去一瞧,是丁汉白取回了检测报告,他紧张地问:“师哥,报告怎么说?”

丁汉白答得干脆:“仿品。”

他似乎看见丁汉白在笑:“那你高兴什么?”

“那瓶子虽然是仿品,但瓷片本身的确是文物残片,不觉得有趣么?”丁汉白说着进入书房,声音隔绝在外。

纪慎语想,这有趣吗?

他抠着门框想起清晨的梦境,梦里纪芳许说偷梁换柱。他豁然开朗,抱上花瓶跑向书房,什么都不纠结了,就把这花瓶送给丁汉白。

丁汉白见他进来,目光落在瓶子上有些发怔。“师哥,我有东西送你。”纪慎语过去,只说帮助一个老头得到回报,“我没鉴定的本事,但能看出这个花瓶比青瓷瓶上乘,仿品也分等级,就算是假的也价值相当,送给你。”

丁汉白问:“人家感谢你,你干吗送给我?”

纪慎语握住青瓷瓶:“那我跟你换这个行吗?因为你送我琥珀坠子,所以想回赠你礼物。”

丁汉白嘴上说着话,目光却始终黏在花瓶上,他去书柜里翻出一本图册,忽然问:“你想不想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

图册那页的照片与花瓶一致,注明:豆青釉墨彩百寿纹瓶,清朝中期。丁汉白揽住纪慎语确认:“送我了,那就由我处置,不后悔?”

纪慎语点点头,能怎么处置,不留就是出手,梁鹤乘说都无所谓,那他也没关系。

得到首肯,丁汉白拿报纸包上瓶子就走了,还是玳瑁古玩市场,还是那条窄巷。他蹲到天黑,期间许多人来问,他敷衍不理,也没卖,旁边的卖家都弄不清他想干什么。

于是他又请了假,连续三天在巷子里摆摊儿,三天后的正午,一双旧布鞋出现在面前,抬头笑出来:“真有缘。”

位置颠倒,张斯年蹲下:“你不像倒腾古玩的。”

丁汉白说:“你倒是挺像收废品的。”

张斯年摘下眼镜,那只瞎眼暴露于阳光下,他拿起瓶子看,唇颈圈足,手像一把尺,丈量尺寸器型,看了好一会儿:“这是唐英的字号,打雍正年间就开始用了。”

丁汉白点头:“好东西,少卖一分钱我都不答应。”

张斯年问:“以物易物怎么样?”

行里流行这么干,许多人收藏成瘾,可钱财有数,于是就拿价值差不多的物件儿出来,双方协商好,便交换达成买卖。

丁汉白摸着手腕:“我只要钱,买瑞士表。”

他说一不二,半点不松口,又两天过去,张斯年凑够钱来买,一沓一万,整整十沓。两人走出巷口,情景和那天重叠,分别时看着对方,他忽然笑了。

不是得钱后开心,是忍不住。

张斯年瞎眼半睁:“青瓷瓶自留还是倒出去了?”

丁汉白说:“仿得不错,留着插花了。”

捡漏凭本事,哪怕面对面说开也不能发脾气,只能吃瘪。张斯年闻言笑起来,捏着汗衫扇风:“那叫不错?一眼就能看出是赝品,只能说你道行不够。”

丁汉白凑近:“这件就不一样,货真价实。”

他与对方分道扬镳,钱都没存,拎着一书包钞票回了家。小院安静,经过书房窗外时停下,他看见纪慎语正伏案写作业。

拿张百元大钞折飞机,飞进去,正好着陆在卷子上。

纪慎语跑来,扶着窗棱问:“师哥,你把那花瓶卖了?”

“嗯。”丁汉白应,“卖了十万。”

咔嚓一声,纪慎语把窗棱抠掉一块,惊惧地睁大眼睛,嘴巴张张合合什么都说不出来。十万……那花瓶值十万?!梁鹤乘送他那么值钱的东西,他哪受得起?!

不料,丁汉白抬手揪他耳朵,力气很小,但揪得他耳朵尖发烫。

“别慌,”丁汉白说,“那是件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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