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是朋友
从今往后
朋友只能说再见,其他都说不出口”
莫非她也爱着谁么爱着某个在视野里却永远无法抵达的人
说真的他快要累爆了,大口地喘息,只觉得车头随时会失控,带着自己栽下山崖。所以他必须听歌,还得跟着大声地唱,才能不失神。
该死还得再坚持那么一会儿穿越今夜惊恐不安的东京城,穿越寂静的群山,顶着海雨天风往前跑,千万要赶上啊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觉得绘梨衣像诺诺。因为她虽然美丽但是太空白了啊,她看着绝大多数人的时候,眼睛空得就像镜子,而诺诺的眼神那么深邃和灵动啊。
唯有在和路明非对视的时候,那对空白的眼睛仿佛被妙手点睛那样活了过来。只有那些双目交错的片刻,她灵魂深处作为“女孩”的那部分才是活着的。
后胎带着刺耳的尖叫声在坡道上滑动,车灯光柱仿佛高速旋转的时钟一样扫过一圈又一圈,最后兰博基尼狠狠地撞在一棵树上,水箱盖开裂,白色的蒸汽四下喷射。
最终还是把大美女的兰博基尼给弄坏了,看起来屌丝就是跟好车没缘分啊,从那辆布加迪威龙到如今这辆兰博基尼,所有超级跑车到他手里也就是开一把的事儿。
安全气囊全弹出来了,他的脑袋也在方向盘上撞得鲜血淋漓。他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往山上跑,他也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干什么,这次他连七宗罪都没在身边。他只是觉得自己得快,你只有跑得比时间还快,才能改变这个故事的结局。
山是银白色的,石头也是银白色的,放眼所见都是枯萎的树木,树上缠满银白色的丝,好像有一条巨大的蚕在山中吐丝作茧,又像是佛经中所说、远离尘世的琉璃世界。
但这些银白色的丝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没跑多远路明非就看见树上挂着红色蚕茧一样的东西,茧衣是半透明的,隐约可见里面那个枯萎的人形。
茧里的人穿着黑色的忍服,是风魔家的下属。路明非对风魔家的历史并不了解,也没心思去想这个时代怎么还有忍者在外面活动,但他能看出那个忍者是怎么死的。他的身体和脑颅被这种白丝包裹和贯穿,身体里所有的液体都从丝中细细的管道流走,所以茧衣被染成了红色,那是有红血球残存在丝里。他被这些白丝吸干了。树木也不例外,所以满山的树都枯萎了,树木里的营养物质也被抽空。
所有白丝都来自红井的方向,好像那里坐着白发的妖魔,它披散着几千丈的白发。
难道这就是龙类的孵化方式把周围区域的生机都吸干,在很短的时间里达到成熟,何等暴虐的掠食方式,不愧是食物链最末端的猎食者。
路明非沿着山路奔跑,尽量躲开白丝密集的地方,但还是有几次不小心碰到,立刻就觉得那些白丝像是有生命的东西那样,要往他的身体里钻。那些白丝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半秒钟的皮肤接触就会造成烫伤般的疼痛。沿路上他又看到了那种血红色的茧,有时候被吊在树上,有时候猎物被包裹起来之后黏在岩石上,里面有人也有动物,都已经被吸干了。
他越前进越惊恐,这哪里是一片山地,这根本就是血腥的孵化场,他闯进这里,纯粹就是白兔钻进了蛇穴。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绘梨衣又怎么样了他试着用e导航,却在这片银白色的山里迷了路。他急得想要跳脚,同时筋疲力尽。他扶着一棵枯萎的樱树,大口地喘息,剧烈地咳嗽,吐出的唾液粘稠得像是胶水,心脏发疯似的狂跳,似乎要撞破胸口。这让他想起当年在仕兰中学跑一千五,每次总是跑成这个怂样,体育老师骑着自行车掐着秒表跟在后面,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啊,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可佛的脚是你想抱就抱的么你想抱的时候,总是晚了。
见鬼,你真的是体育老师不是语文老师么怎么修辞那么好呢好像预言了路明非的人生似的,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一辈子追着人家的背影,却总是追不上。关键时刻只能靠燃烧生命。
召唤小魔鬼么召唤了就不用跑了,只要牺牲14的生命,小魔鬼就能把这一切都搞定,他只需要放轻松在这里等着,自然会有一辆豪华轿车接他回东京,在东京半岛酒店的套房里睡到早晨看日出。
在北京地下铁里的那次,自己也是豁出命跑了一路,最后还是把小魔鬼召了出来。小魔鬼满脸都是鄙夷,说你早点召唤我我早就把事情摆平了,用得着你跑成这个熊样
可路明非还是没能下定决心,首先召唤了也未必来,刚才他快被死侍虐死了路鸣泽也没出现;其次他真的害怕,他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也许到达红井的时候会发现一切都好,自己的担心只是杞人忧天。
他拉紧身上的衣服,试图抵御劈头盖脸的暴雨,扶着枯树转过弯道,抬起头来的瞬间,惊呆了。
彩虹般的高架公路横在面前,路灯在雨中发出温暖的黄色光晕,前方依稀是灯火通明的城市。高架路下,瀑布般的水流后,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车。
路明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到了新宿区的路口,那条高架路就通往不夜的歌舞伎町,他太熟悉这个路口了,他跑着跑着,竟然跑回了东京。
路鸣泽站在奔驰车边,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一柄黑色的大伞。他显然是在等候路明非,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今夜的路鸣泽出奇的安静,路明非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今夜这样的表情。
漠然而惋惜,像是要去参加一位远房亲戚的葬礼。
很罕见的,他们的相遇没有以路明非的大惊小怪或者路鸣泽涎皮赖脸的问候开始,两个人隔得远远的对视,雨水打在路鸣泽的伞上噼啪作响。
“哥哥你来晚了,最后的演出已经开始了。”路鸣泽淡淡地说,他的眼里仿佛转动着金色的曼陀罗花。
路明非的意识忽然间错乱了,他隐约觉得路鸣泽说得对,他来这里是要去看一场演出。他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没错,他也穿着黑色的西装和礼服衬衫,打着白色的领结,这是要去看一场盛大演出的装束。
可去看演出的话他为什么要跑得那么惊惶他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而来了,只记得在一分钟之前自己还发疯似的跑着。
路鸣泽为他拉开后排贵宾座的车门,路明非配合地钻进车里,车门“嘭”的一声合上。
奔驰车行驶在东京的雨夜中,非常平稳,路鸣泽亲自开车,雨水打在车窗上,碎成细小的水珠,路明非透过车窗,呆呆地望着外面的城市。
车里播放着似曾相识的歌,空气中浮动着氤氲的香气,似乎不久之前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这个座位上,她的香味不是来自香水而是某种沐浴露对的,啤酒花沐浴露,也叫“樱花之露”的那种东西。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熟悉这种香味路明非说不出来,但他就是知道那是樱花之露,不久前坐在贵宾座上的女孩似曾相识,路明非简直能想象出她的模样,高挑修长,白色裙角,安安静静。
甚至她的手提箱还搁在旁边的座位上,不知为何她下车的时候很匆忙,连随身的手提箱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