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抗辩,我已经习惯了,我说的话从来就没有人听。你们在调查表上填什么就是什么,你们说我是绿色的我就是绿色的,你们说我是红色的我就是红色的。”
“我不想说同情的话,因为我的同情对你来说丝毫用处也没有。”源稚生说,“你不该接受那份礼物,那种药被称作莫洛托夫鸡尾酒,你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么它的本意是土制燃烧弹,芬兰人把它投向苏联人的坦克来宣泄愤怒。这种药也只能用来宣泄你的仇恨,它会把你的生命在短瞬间燃烧殆尽。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安全的进化,人就是人,不可能变成龙。”
“但我很快乐。”樱井明仰起那张森严可怖的脸,发出满足而扭曲的笑声,“至少在我逃亡的十五天里,我有过自信和快乐。”
“就算你把虐杀女人称作快乐,十五天的快乐抵得过你的一生么”
“你是执法人,你永远不会懂。其实我根本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因为我的一生一文不值。”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放那个高中生离开一路上你没有放弃过任何猎物。”
“因为她长得太恶心啦,”樱井明笑,“吃下去会影响胃口的”
樱井明放过绪方圆大大出乎执行局的预料,那个猎物原本唾手可得,就算不猎取也能留在身边当人质使用,但樱井明居然放弃了。根据岩流研究所的结论,樱井明的进化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残存在樱井明意识中的人类意志已经很薄弱。他已经化身为狂暴的野兽,具备动物般的嗅觉和残忍的杀戮心,嗜血,对女人的欲望热烈如火。但是这只野兽居然会主动放弃猎物,而且他不是没有尝试过要把猎物诱到自己的陷阱里去,可见他对猎物有着强烈的欲望。
什么东西能让一只野兽放弃自己最为着迷的东西呢但时间所剩无多不容源稚生继续发问了,失去动力的车厢滑行着减速,最后停在了峡山大桥的中间。这里就是执行局选定的处刑地。
峡山大桥是一道跨度1200米的铁路桥,桥下是刀劈一样的裂谷,裂谷中有瀑布流过,裂谷上方是漫山的樱花,是这趟旅途中著名的景点。这是完美的处刑地,没有任何逃生通道。乌鸦和夜叉守住铁路桥两侧,下方是超过百米深的裂谷,即使是a级混血种跳下去也是必死无疑。即使樱井明跳崖,还有乌鸦。在崇尚刀战的本家中,乌鸦是例外的神枪手,樱井明在下坠过程中就会被乌鸦轰碎脑颅。
留给源稚生的时间不多,十三分钟后下一班火车就会经过峡山大桥。源稚生盯着手上的银戒指,缓缓地抓紧了刀柄。对于暴走的a级混血种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表面上看起来放松,其实他一直都通过银戒指的反光锁定了樱井明。他知道以樱井明此刻的血统,不动则已,一旦动起来就是一道惊雷,顷刻之间就会判定生死。
“我不后悔杀了那些女人。”樱井明的声音异常的清晰,完全听不出疯狂,“反正痛苦的是她们不是我,恰恰相反我还很满足。我是自己选择那种药,自己把药一针针地打进自己身体里的,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就算你站在我面前拿刀指着我,我还会给自己注射药物。如果不注射那种药我什么都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一无所有,我被人类驱逐到了悬崖边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掉下去。我逃亡了十五天,一路强暴女人杀死她们,这十五天里我都是活着的,我这辈子只活过那十五天。”
“但很多人为你死了,没有人有权为了自己而去剥夺别人活下去的权利。”源稚生说。
樱井明说出这些话源稚生并不意外,一个堕落者就该这么说话。堕落者无视人类的道德和法律,只追求欲望和暴力。他们的话看似不可理喻,但其实遵循着龙族血腥的逻辑。
“你们这种人不会理解的,一辈子没有见过光的蛾子,遇到火就会扑上去。烧死别人无所谓,烧死自己也不可惜,烧掉整个世界都没什么,只是想要那光”樱井明伸出手在空气中虚抓,仿佛他面前站着什么鲜活的影子,他想把那个人搂在怀里,“这是一只蛾子对光的饥渴啊”
源稚生忽然明白樱井明瞎了。莫洛托夫鸡尾酒的强烈副作用就是摧毁视觉,在最终的进化中樱井明的瞳孔被药物摧毁了,眼睛里空荡荡的。
“如果黑暗中的蛾子曾经体会过那么一点点光,它也不会不惜把整个世界都烧起来,只为了让自己暖和起来。你说对不对源稚生执行官。”樱井明轻声说。
这时落樱如阵雪般从窗外飘过,阳光中花瓣的颜色薄如褪色的嘴唇。源稚生有一秒钟的失神,他在樱井明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异样,那个关于蛾子和光的比喻太过深邃,不像是樱井明能说出来的话,樱井明的语言能力很有限,一个看日剧学说话的人能有多好的修辞水准但那个比喻就像俳句和诗,透出霜雪般的孤独。源稚生隐隐觉得樱井明是在复述另一个人的话,一个似曾相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