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淼淼穿了条傣族风格的筒裙,蜡染的蓝色合欢花,配了件白色的吊带背心,头发梳成高高的马尾,居然还画了淡妆。不到一年的时间,小毛丫头就长开了,现在走在街上大概会有猥琐大叔回头看吧一年过去大家好像都比以前变化了点,同学少年都不贱。
路明非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镜子里那家伙一脸晦气,凌乱的脑袋好似一蓬鸡毛。他想捂脸,真想不到卡塞尔学院的精英教育也能出这种货色路明非以前翻知音,说一个人是否能成为贵族,取决于十三岁前的生活环境。果不其然,土狗一生是土狗。就算他开那辆布加迪威龙来,也不会有恺撒那般太子莅临的气场。
他耷拉着脑袋起身,想离开这个人声鼎沸的地方出去溜达溜达,一推门,“砰”的一声。
门外一张好大的脸,中间一条红印,被玻璃门边打的。
今天要请客的金主赵孟华瞪大眼睛看着路明非,见鬼似的,不明白这家伙撞了自己一下何以还能如此淡定。以前,赵孟华负责请饮料请上网,路明非负责拍马溜须,配合默契。而此时路明非双眼空洞,仿佛目中无人,又似乎神游物外。
“我没事我没事。”路明非反应过来了,赶紧说。习惯成自然,今天他见每个同学的第一句话都一样。
“我我有事”赵孟华捂着脑袋。
要搁以往赵孟华早发火了,但一时没敢因为看不出路明非的路数。
赵孟华是那一届本市高考状元,考入北大光华管理学院。家里有关系,大三大四跟耶鲁大学交换学生的名单里内定有他。一切都很棒,本来也该是传说级的人物。偏偏这一届里出了路明非这种黑得跟煤球一样的黑马,完全抢了他的风头。仕兰中学的老校长不知卡塞尔学院是何方神圣,但算出路明非的奖学金是每年大约三十万人民币时,惊叹了。高考结束张榜公布,路明非的名字高居在状元赵孟华之上,独占一行,当真是力压群雄赵孟华仰头看着那张巨大的红榜,围观榜单的人都在讨论那个叫“路明非”的神人。就凭他那个小写“i”赵孟华郁闷得就差一口血喷出来。
路明非出门,赵孟华进门,门在两人间合上,包间里一片“老大”声。
长长的走廊里,炽烈的阳光从右边来,从右到左,一层层抹去黑暗。地下映着长长的窗影和人影,人影有长长的头发和长长的裙摆,在风里微微地起伏。路明非慢慢地把头扭向右边,看见白色的棉布裙子,裙上交叠的双手里握着一本书。
走道很长,但真不凑巧,此刻空荡荡的,没有什么能够阻隔两个人的视线。
寂静。
“又不是见初恋女友,怎么就那么怂呢”路明非准备好的微笑全泡汤了。再次见面时,仍然不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陈雯雯,路明非初次暗恋对象,长达三年,无疾而终,花落赵孟华。”
如果路明非有一本人生档案,在他年纪很大以后回头读,关于陈雯雯的只是这些而已。没牵过手,没看过电影,没去旅行过,连一点点机会都没有过。一段乏善可陈的暗恋。在渐渐模糊的记忆里,偶尔闪过的是入学那天长椅上白色的裙裾,和映在女孩脸上的光影。
“嗨,路明非。”陈雯雯说。
“哦哦,我上洗手间。”路明非说。
两人擦肩而过。
路明非在洗手间混了一圈回到包间里,披萨已经上了,一群人吃得热火朝天。他的位子上放着那只华丽的马桶座圈,旁边坐着陈雯雯。他有些踌躇,不过就剩那么一个位子了,他只能轻手轻脚坐下,叉了块披萨饼到自己碟子里。陈雯雯微笑着跟他点点头,大概是没睡好,脸色不好看。路明非吃了两口抬头,才发觉赵孟华坐在他俩对面。
“搞什么飞机”他心里嘟囔。
陈雯雯是赵孟华的女朋友,当然应该跟赵孟华坐一起。
他有点担心这伙人又耍他,他们不是没耍过。左左右右看了一圈,他忽然意识到大家这么坐是因为他。所有人都没选路明非身边的座位,陈雯雯最后一个来,留给她的只有那个空位。
“我跟他们换个位子”路明非不好意思地跟陈雯雯说。
陈雯雯摇摇头,忙着低头发短信。发完短信她把手机向下扣在桌上,开始喝奶油蘑菇汤。她的脸被汤碗挡住了,路明非想看一眼都不行。
隔着老远,赵孟华的手机“嘟”的一声,赵孟华拿起来看了一眼新短信,简单地回了一条,也把手机向下扣在桌上。
“老大牛逼了呀”小弟把手伸向赵孟华的手。
“你才知道我牛逼么”赵孟华跟他握手,还有点不适应,“你跟我握手干吗什么路数”
“鬼才握男人的手我是想看看你的表。”小弟抓过赵孟华的手腕,露出一块厚重的表,表面流淌着金蓝色的淡淡微光,“劳力士”